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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舊事(十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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夙郃殿內空無一人,除了司幽。

仙侍皆已被遣散,原先肅穆的宮殿,此刻竟顯出幾分寂寥。

夙郃殿隱藏一強大的結界,只能由北境王開啟,本是為了困境之下抵禦強敵所用,現如今卻成了禁錮司幽的牢籠。

她獨自一人立在內殿,靜靜看著主位出神,忽聞殿門推開的聲音,攜來一陣冷香,她未曾回頭,但來者何人,她一清二楚。

司嵐的身上,便常年帶著冷香。

司幽有時候會想,如司嵐那般溫和的人,為何獨獨鐘愛冷香呢?現下看來,不是他生來溫和,而是他那顆心,極冷,冷到司幽與他相處多年,都不曾融化一分,果然,香如其人。

“小幽。”司嵐淡淡的聲音傳來,聽不出任何情緒,“想不想,同我喝一杯?”

司幽轉過身來,瞧見司嵐已將秋白擺好,斟滿了兩杯。她居高臨下看著他,一時無言。司嵐自顧自飲了一杯,眼底霎時染了幾許微光。他不擅長喝酒,蒔池之上便曾醉過,而秋白比白墮還要烈上幾分。

看著那張眉眼間與自己略顯相似的臉,只一瞬,司幽竟覺著,好似過了千萬年那般漫長。

她靜了半晌,忽然道:“蛇首一事,是你所為。”她語氣淡漠,卻毋庸置疑。

其實司幽早該想到的,蛇首一事與她自身運勢相關,如果行事之人並非她信任在乎的人,又如何會幹預到她自身的運勢?只可惜,那時的司幽,從來不曾懷疑過司嵐罷了。

司嵐笑了笑,道:“小幽聰慧,這麽快便猜到了。我記得你初至北境時,我便十分欣賞你,那時我便說,小幽是我見過,最聰慧的孩子。”

“是嗎?可是現下看來,你的誇讚,我是承受不起了,否則怎會是今日這般局面。”司幽兀自坐下,神色無甚起伏道:“你以鳴淵劍和修羅盤,破除蛇首封印,目的,是為了讓蛇首的上古之力,滲入靈脈,從而引起靈脈暴動。那上古之力能滲入靈脈的不多,故而無知無覺,等到靈脈暴動之際,為時已晚。上古術法,三界中知之甚少,你篤定我無法壓制靈脈暴動,是以,攜眾神官逼我退位。而你,作為破除蛇首封印之人,輕而易舉地便可將靈脈暴動平息。北境王之位,非你莫屬。”

司幽眼看著司嵐舉止風雅地斟了不知多少杯,神情不可抑制地爬上一絲幽冷,繼而道:“可我不明白的是,你費盡心思,所求,只有一個北境嗎?”

“小幽,你錯了,我所求不是北境,也並非為權。我只是,想要一個公道罷了。”許是喝了酒的緣故,他眼底難得顯出幾分脆弱,“你大概也聽過,北境中關於我身世的傳言,數年前,不僅是那些空穴來風之人,就連我,也曾信以為真。一個身份卑微的嫡子,不受重用,不曾手握一絲的實權,而父親他,或許從我出生起,便從未正眼瞧過我。我空有嫡子的身份,卻是人人皆可冷言相對。那時我便在想,如果北境的秩序,可以重塑一番,是不是,一切都會不一樣。”

“所以,世父他,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……”

“不是!”司嵐略顯激動道,“我從未想過要害他,我只是沒有料到,也沒有……沒有保護他。”

司幽深吸了一口氣,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,道:“可是司嵐,世父不死,你永遠也無法成為北境王,不是嗎?”

“不是的,小幽,我並非如此冷血之人,他畢竟是我的父親,我……”末了,司嵐自嘲地笑了笑,許是覺得多說無益,便又道:“罷了,同你說這些,你大抵也不會信。”

“至少我從前,是信你的。”

司幽將面前那杯酒一飲而盡。

她記得司嵐提及的那些傳言,只是彼時她年紀尚小,心有餘而力不足。而司逸雖暗地裏打壓過那些傳言,但他不給司嵐實權是真,司嵐不受重用也是真,即便殊榮加身,也仍舊抵消不了他人的猜疑,只不過打壓後,那些好事者,便不在司嵐面前提起他的身世,僅此而已。

直到司幽修為見長,成了北境王,她對司嵐的重視北境皆知,故而也無人再敢挑釁北境王的權威,司嵐的處境這才真正好轉了許多。

可數年來,那些傳言對他的傷害,卻是無法抹去了。

思及此,司幽面上不免帶了一絲淒愴,“其實,若你願意,早些告知我你的心思,你所求之公道,我……”

司幽皺了皺眉,識海中困意襲來,她按了按額角,再擡眼時,已是朦朧一片。下一瞬,她跌入一人懷中,鼻尖無端升起冷香,她意識驟然大減,混沌不堪。

而司嵐不曾知曉,那個時候,司幽未盡之言,本意是:若你願意,早些告知我你的心思,你所求之公道,我便可以給你,哪怕傾我之力。

只可惜,他錯過了司幽這一句肺腑之言,往後,也再聽不到了。

司幽醒來時,腦海中鈍痛非常,她撐著起身,乏力之感霎時遍布。她從未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刻,不由得憤懣道:“司嵐!”

也不知司嵐到底在謀求些什麽,她本就被結界所困,又何必多此一舉。

在原地休憩了會,司幽靈力已恢覆無虞,終是能釋放出一縷神識,只是礙於結界阻隔,那神識被削弱大半,僅能在夙郃殿附近查探。

夙郃殿外空無一人,十分靜謐,可殿外盤旋不散的魔氣,卻讓司幽為之心驚。神界與魔界,界限分明,雖說北境在神界四境中,離魔界最近,但從未有過越界的行為,更何況除了那年的百花宴,魔界中人幾乎不曾踏足神界,又何來今日這般魔氣縈繞的境況?

莫名的,司幽想起司逸記憶影像中,那個周身魔氣圍繞的司嵐。

若司嵐是魔界中人……

司幽閉了閉眼,神色凝重,隨即施展靈族傳音秘術,下一瞬,境象中映出蘇卿的面容,她有些慚愧道:“聖女,是我無用,縱然已派人去尋,可守雲珠仍是無法收回……”

司幽打斷她,“守雲珠的事暫且不提,蘇卿,你現下去內閣,查閱靈族典籍,尋一能徹底隱去靈力和氣息的術法,要快!”

“聖女為何不借助天道之力?”

司幽搖搖頭,“我被困於夙郃殿結界之中,若是借助天道之力,這結界便毀了。”此隱藏結界,與夙郃殿共存亡,結界一旦毀去,夙郃殿也會崩塌,現如今外界境況不明,司幽無端弄出這般大的動靜,得不償失。

“既如此,我倒有一個法子,聖女能與我傳音,說明這北境的結界,困不住靈族秘術。聖女不妨試試,以靈族秘術,結兩處傳送陣法,一處在結界外,一處在結界內,屆時聖女便可通過這兩處陣法,離開結界。”

蘇卿所言不無道理,司幽關閉傳音,按蘇卿之法,果然如願離開了夙郃殿。

可這時,她才發現,原來不止是夙郃殿,整個北境,都彌漫著魔氣。而北境上空,籠罩著一層淺淡的光幕,將北境所發生的一切,掩蓋在光幕之下,也斬斷了北境與外界的聯系。

那光幕,司幽是識得的。昔年,神界分境而治之初,北境因實力羸弱,所占神界極北之地,荒蕪且靈氣稀薄。

一日,司家先人無意闖入一靈力充沛之地,便是現今靈脈主體所在。後依仗靈脈的靈力,司家中人修行迅猛,隨著靈脈的不斷壯大,司家也漸行吞並各家,居雲階之上。而因靈脈優勢,北境中人修行進階均快於其餘三境,北境從此一躍成為四境之首。

靈脈所在之地靈氣充盈,可僅司家先人因緣得見,此前,神界中人均未曾發覺,究其緣由,除卻靈脈地處偏遠外,還有一重要原因,便是靈脈外的光幕結界。

那光幕掩去了靈脈的靈力氣息,使得靈脈與周遭環境一致,無甚起眼之處,若不是司家先人無意闖入,恐怕再過數萬年,靈脈也難以被察覺。

而自司家入主靈脈後,那光幕結界便已回縮至靈脈深處,如非北境王強行為之,結界斷然不會開啟。

只是,北境縱然處於神界極北之地,較其餘三境偏遠,但好歹與西境相距不算太遠。偌大個北境,驟然失去了聯系,即便神界四境互不幹預,其餘三境中人均不曾發覺北境的異樣,可作為西境王的祁曉,西境又是神界中最靠近北境的一境,他不可能絲毫察覺也無。為何北境中分明已魔氣肆虐,竟不見西境援手?

司幽隱匿氣息與身形,潛入一處宮殿中,本是想詢問消息。甫一入殿,卻見殿內所有人均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,連她撤了術法都不曾有過一絲的神色變動,瞧著似是入了魔障。

司幽移至一名仙侍身前,那人雙眼空洞地註視著前方,應是失去了意識。她釋放一縷神識,直入那名仙侍靈魄深處。神識所見一片魔氣浸染,連靈魄也不能幸免,那魔氣侵略性極強,司幽不得已,一息未至便收了神識。

初探無果,司幽想著約莫是這仙侍靈力低微,無法抵禦魔氣,於是她換了一名神官,可神官的情形竟也與仙侍無差,司幽皺了皺眉,索性換了處宮殿。一連幾處宮殿都是如此,她頗為詫異,心下浮現出一個驚駭的猜想。

北境中人依賴靈脈修行,若想以魔氣沾染整個北境,除非,那魔氣的源頭,便是靈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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